窗外風景正好。

平靜的江面，蒙著層霧蒙蒙的雨氣，配上角落裏悠揚的曲調。

有種覆古的味道。

“變成魔鬼，脾氣變大了。”

“我要是不來找你，今天是不是準備打算在像只無家可歸的野貓一樣，在外面的屋檐下蜷縮著過夜。”

不知道是嘲笑還是感嘆。

“貿然離開地獄很危險的。”

“你剛剛轉化成功，一聲不吭跑到這裏來，萬一被教會的人抓住了怎麽辦。”

莉莉絲靠在椅背上，優雅的氣度像一尊藝術品。

即使臉很寡淡。

但是過分白皙皮膚，面頰上淡淡的雀斑，細長幽深的眉眼睫毛輕煽。

在她眼眸下留下淺淺的陰影，讓她整個人蒙著灰色調。

極具誘惑力。

令人見之難以忘懷的程度。

所以莉莉絲行走在人間的時候，多數用的都是傀儡軀殼。

因為這樣更方便，不會引人註意。

畢竟過分耀眼的美麗，不只是能帶來赤誠的愛慕者成為惡魔獵物，也會帶來尋著黑暗而來‘獵犬’。

“尤其是頂著這樣的臉。”

莉莉絲猩紅的指尖撫摸了下冰冷的杯沿，晃動了下裏面漂亮的酒紅色液體。

動作溫柔的像是撫摸他的臉。

攪亂一池春水。

莫名的令人艾倫有些羞澀與惱怒。

“我是在跟你討論，你又騙我的事情。”

“不是在跟你討論我的長相，不要試圖轉移話題。”

“我的臉！我一直都長這樣！”

艾倫坐在桌案對面，整個人頎長身影靠在床邊，雨霧朦朧下像個十足的貴族公子。

微微緊繃的下顎線，表明了他絕不‘軟化’的態度。實際上艾倫的心，其實不如外表看起來堅硬。

只要莉莉絲心情好，稍微勾勾手指，他就屁顛屁顛的過去了。

艾倫從來都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。

但直到今天，他才知道過度親近，卻換不來一句真話。

真的很紮心。

“我不是在轉移話題。”

將杯子推過去，清澈的酒水蕩漾。

就像是如同寶石一樣攢起來的石榴汁紅到透亮。

“嘗嘗。”

“這個季節沒有石榴，這是魔術院培育的新品，黑金路過采買時候發現的新口味。”

“據說味道很不錯。”

“之前的問題，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原因了。”

“不告訴你真相，也僅僅只是因為我希望你能安全度過這次戰鬥，我希望你能長久待在我身邊。”

“騙子！”

對於莉莉絲，艾倫總是先低頭。

他不知道是因為被推過來那杯酒晃動了心弦，還是因為莉莉絲說的那句‘你能長久待在我身邊’晃動了心弦。

總是忍不住想去伸手去接受她的‘溫柔’，忍不住想去看註視那雙看不穿的金色眼眸。

想墜入旖旎的夢境裏沈溺進去。

艾倫感覺自己氣息隱隱有點不穩，連帶耳朵尖都有點紅。

越發顯得側臉漂亮精致。

“人類墮落成惡魔，內心所有雜亂的情感會淡漠退化，變成一張薄薄的廢紙。”

“毫無意義。”

“但是感情會退化，執念會被無限擴大，變的尤為深刻。”

“也就是極度的憤怒和愛意。”

“要麽情緒不起來，要麽情緒會變得特別的尖銳。”

“所以你的情緒，我可以理解。”

莉莉絲敲著桌面，坐在桌子對面顯得格外有耐心。

畢竟她得接納艾倫的不完美。

因為她從被艾倫召喚出來那一天開始，就知道眼前這個金絲雀，本來身就不完美。

他是個折斷的羽翼籠中鳥，囚籠中廝殺同類的金絲雀。

莉莉絲輕笑了下，慢慢表情平靜下來。

“我是真喜歡你，所以才去手段比較激進，我希望可以快速完成一切事情。”

“實際的結果也跟我預想的一樣。”

“不過剛才，我沒轉移話題。”

莉莉絲端著冰鎮的酒杯喝了一口，惡魔的金色眼眸意有所指的撇了下雨霧朦朧的窗戶外面。

順著方向看去。

她一只手捧著酒杯，隔著窗戶看到剛剛跟艾倫送花的少女，飛奔著撲倒在同伴懷裏嚎啕大哭。

看起來被嚇得夠嗆。

“你頂著一張要吃人的表情，把剛才送花的小姑娘嚇得夠嗆。”

“你要知道惡魔因為自帶黑暗力量，對於人類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。”

“跟毒藥一樣會上癮，會讓人本能的恐懼與害怕。”

惡魔的感官特別敏銳，所以隔得很遠莉莉絲和艾倫能聽到她哭腔，可以說是相當淒慘。

“本身就長過分惹眼，不稍微收斂一點，很容易被人發現蹤跡的。”

“你就這麽毫無遮掩的頂著這幅模樣出來是很危險的。”

“更別說還在帝都舊址上晃蕩，別人抓到了可是會高階牧師用聖經灼燒成殘渣，或者被綁上魔法師解剖臺。”

象征著王權的帝都現在整個模樣大變樣條，因為短短百年裏連續兩次毀滅性的大災難。

所有人都說這篇土地被詛咒了。

最後在皇家占星師的觀測下帝都搬遷，無數貴族撤離，現在片遺留的土地已經成了魔法師聚集地。

還有失蹤留在原地，沒有離開一步的教會佇立在這裏。

就是因為這兩個勢力的盤踞，給這座廢舊遺址帶來庇護。

所以即使遷都了，依舊是有許多搬不走的平民選擇，留在這篇創傷後的土地上。

進行災後重建。

所以民生安康，孩子們嬉笑著在春季細雨裏踩水，濺了一身。

歡聲笑語很快樂。

“沈痛，災難，殺戮...舊日的死亡，會迎來新生的希望...”

莉莉絲隱晦的用眼神指引了下周圍石雕上，和墻壁上像是裝飾畫一樣的光明印記，提醒道那一道道會讓，艾倫下意識感受到危險的魔法銘文。

看的正在生氣的金絲雀終於反應過來。

“所以我很好奇，你怎麽會來這裏？”

“沒什麽特殊原因，我沒地方可去。”

看著她端起酒杯，艾倫也端起酒杯淺淺嘗了一口。

很清甜的果香帶著酒水的香氣，入口很順，確實像黑金推薦那樣令人眼前一亮。

沒有依靠的金絲雀，重新踏在這片生活過土地上，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歸屬感。

曾經生活的這片土地，已經完全沒有他熟悉的痕跡，無論是那些遺留的建築。

還是那一張張堪稱陌生違和的臉。

以及那些隨著時代飛速變化衣著和生活習慣。

都讓他感覺格格不入。

艾倫感覺自己就像是舊時代的遺民，還穿著華麗貴族服飾被世界抗拒在外。

“不需要感到落寞。”

莉莉絲幾乎是一眼，可以看穿他內心的惆悵，猩紅的指尖慢慢敲打著杯子沿，像是敲奏著琴鍵一樣。

點著艾倫早已冰冷的心。

“你是我的金絲雀。”

“就像我希望你能為我永遠‘歌唱’一樣，荊棘的黑暗深處才是都是你‘歸巢’。”

“你只歸屬於我。”

......

酒館裏溫情四溢。

闖了禍的薩妮。

被黑金抓住置辦采買，長長的一列垂到地下的單子，看的她頭暈眼花。

“阿黑不要這麽殘酷嗎！我又不是故意的，我只是不小心說漏了嘴！”

內心充滿抗議剛想開口抱怨。

就被駕車，拖著一車糖食糕點的黑金，一甩鞭子馬車刷一下跑出去，“啊——”薩妮登時頭頂上的帽子幾乎都要吹飛。

手裏單子差點沒握住，尖叫刺穿雲霄。

而在酒館的隔壁。

在暗地裏，默默確定著領主愛寵安全的黑暗騎士，安格斯則是無語的悄悄閉上了眼睛。

將空餘時間留給著兩個蜜裏調油的。

至於艾倫發生氣時，留在這座橋面的上黑暗氣息和痕跡，會在這個細雨綿綿的春日徹底被抹去。

連同那個抱著同伴被嚇到痛哭的少女，很快也會和同伴遺忘剛才發生的事情。

只是在這一切痕跡被抹去時。

恰巧走到了橋面上高階牧師，走到中間欄桿附近的時候，隱約從微涼的河風裏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薔薇香。

幾乎標志夢魘一樣，是引得她下意識駐足回頭去看。

然後就是在這個細雨綿綿春日，看到了剛從酒館出來雙手抱胸的黑暗騎士。

驟然見面，恍如當年。

.............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